往昔伤情梦

期次:第2期    作者:□土木177 韩晨阳   查看:40


  其似一朵在佛前修炼过的金莲,又如一枝傲立寒霜的冬梅,在绚烂至极中,缤纷了万世繁华。纳兰性德,终其一生,沿着宿命般的轨迹行走。不偏不倚,不长不短,整整三十年。
  他,素淡如莲,繁华似锦,总多情诸事,却无奈,慧极必伤,而致情深不寿。
  而今才道当时错,心绪凄迷,总负多情
  “十八年来堕世间,听花嚼芷弄冰弦,多情情寄阿谁边?”纳兰在18岁那年,情窦初开,整日嚼着香草,弹弄着琵琶,寻觅着意中人。
  “正是辘轳金井,满是落花红冷。蓦地一相逢,心事眼波难定”。许是命运的羁绊,两人的遇见,就似前生缘定;相遇,亦红尘中的久别重逢。只那红尘中的匆匆一瞥,便结下了生生世世难以言明的爱恨痴缠。
  “相逢不语,一朵芙蓉著秋雨。小晕红潮,斜溜钗心只凤翘。待将低唤,直为凝情恐人见,欲诉幽情,转过回廊叩玉钗。”这小女子娇美可爱,脸庞羞得泛起红潮,泪痕仿佛秋雨中的一朵芙蓉花,插在鬓上的钗环轻轻颤动,离去时,她转过回阑,拔下头上的那根精致玉钗,轻叩着回阑。回眸一笑百媚生,撩拨得公子心旌飘荡,浮想联翩。
  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。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。行道迟迟,载饥载饿。我心悲伤,莫知我哀。”人世间美好的感情,又有哪一份能在风雪中,坚持不散呢……
  表妹被逼入宫,纵是萧郎深情,亦难再续情缘。“谁省,谁省,从此箪纹灯影”,森森墙楼,斩了情,断了念。为见表妹,性德假扮僧人入宫。只可惜“一朵芙蓉着秋雨“的表妹与他在如此的宫廷内只得“相逢不语”静默无言的相对,往昔葱茸,而今难道。
你送我天上星,我予你掌中雪。在这似花般的年纪,二人两情相悦,青梅竹马,期许着执子之手,等来的,却是醒后楼台,浮生一梦。总言道人世无情,怎知,竟是这般模样?
  交丝结龙凤,缕彩结云霞;一寸同心缕,百年长命花
  正值其弱冠之年,他相遇了命中第二个女子——卢氏。她如性德生命里的一盏明灯,照亮了他,温暖了他,给予了他新的生活。“生而婉娈,性本端庄,贞气天情,恭容礼典”,夫妻二人恩爱情笃,举案齐眉,一如天作之合。
  “绣榻闲时,并吹红雨,雕阑曲处,同倚斜阳。”婚后二人琴瑟相调,一起看落花飘零,赏夕阳西下,幸福美满无比。
  “将翱将翔,佩玉琼琚。彼美孟姜,洵美且都。有女同行,颜如舜英。将翱将翔,佩玉将将。彼美孟姜,德音不忘。”
  “洛神风格丽娟肌。”纳兰把妻子比作洛神一样,冰肌雪肤,风姿绰约。可惜天妒红颜,卢氏因难产,不久撒手人寰。“相思相望不相亲,天下为谁?”纳兰泣血而问,执子之手,仅仅三年。
  “半月前头扶病,剪刀声,犹在银缸。忆生来,小胆怯空房”。妻的死,并没有被时间冲淡,反而更加的悲痛,“料得重圆密誓,难禁寸裂柔肠”。性德愁绪满怀,睹物思人。“此情已自成追忆,零落鸳鸯,雨歇微凉,十一年前梦一场”。在落花时节,他眼望残红,思念期亡妻的好,“一生一代一双人,争教两处销魂。相思相望不相亲,天为谁春?”
  天山月依旧,不照去年人。世事如一场大梦,人生又几度茶凉。只怨,血染遍了同心缕,泪洒透了长命花,却也再见不到,昔梦旧时人。
  “滴空阶、寒更雨歇,葬花天气。三载悠悠魂梦瑶,是梦久应醒矣。料也觉、人间无味。”
  孤鸿语,三生定许,可是梁鸿侣
  世事艰难,或许,治疗感情最好的良药,便是感情。即卢氏后,性德又迎娶了一位大家闺秀--宫氏。许是缘分未到,或为世事捉弄,在这正确的时间,遇到了错误的人。
  怎能知,是谁使弦断,花落。无奈那流水无情,宫氏,却空做了落花有意。
  “水翻乐府凄凉曲,风也萧萧,雨也萧萧,瘦尽灯花又一宵”,此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,是一种矛盾的心理。性德与宫氏,情感上终究成了陌路,心头的尽处,竟成了荒芜。
  枝分连理绝因缘,天上月,几回圆
  众里寻她千百度,蓦然回首,伊人,却在灯火阑珊处。此时此刻,一代江南才女沈宛,如天海风涛,玉立荷花,走进了公子的世界里。
  她飘逸如梦,聪颖灵透,抚琴习律,诗词皆通,公子的生活重新五彩缤纷起来,“枕函香,花径漏。依约相逢,絮语黄昏后。”二人相约黄昏,小园徘徊,赏花论诗,惬意闲适。许诺着,比翼双飞,至死不渝。
  可惜花红无百日,沈宛卑微的歌妓身份,加之满汉不得通婚的规矩,她被相府拒之门外。多情总被负,谁料?
  二人伴着孤灯,和着雨声,借酒浇愁。性德的世家,绝断了他的退路;而沈宛,内心的高贵、尊严,亦使她不甘委屈。可惜,凄美的恋情终不能花好月圆,有情人终难成眷属。
  “天上月,几回圆”,在相思遗恨里,沈宛离开了伤心的高墙深宅。公子只好伴着疏桐寒梅,冷月清辉,“昏鸦尽,小立恨因谁?飞雪乍翻香阁絮,轻风吹到胆瓶梅,心字已成灰。”
  断带依然留乞句,斑驹一系无寻处
  生命于人,本就是件忧伤的事,是场无可奈何的错误。亦如一只美丽的蝴蝶误落了尘网;一苇渡江的小船泊错了港湾;一株洁净的花木开错了季节。
  性德一生苍茫,在风烟里行走,最后消失在茫茫风烟里,不留一丝痕迹。其实,是他自己拨断了自己生命的琴弦,他渴望人生的书可以翻回前页,可惜,过往早已被岁月消磨殆尽,湮没在了尘埃里。
  溯其一生,才明了,他一直在爱恨中交织,在得到与失去间取舍,在驻足与离去中徘徊。性德,其实是天上一颗洁净的星子,被遗落于人间,所以,任凭他如何去努力、去逢迎,都无法和红尘叠合在一起。故,最后他归还了情感,交付了词卷,收起了佩剑,坦然接受了黄土厚重的馈赠。
  “眼底风光留不住,和暖和春,又上雕鞍去。欲倩烟丝遮别路,垂柳那是相思树?”何事东风,不作繁华主。老去的垂杨,是否还能系得住一份无望的相思?窗外蛩音响起,达达的马蹄声已远去,原来他不是归人,是个过客。他决绝转身,将那个人痴痴等候的人,抛掷在乱世红尘,独尝烟火。